打哈哈的老师

唐征祥

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还是要读书上课的。听惯了老师的表扬，读起书来就更加刻苦，数学、语文考试一直名列全班前茅。

长期如此自己不以为然，却惹的班长很不服气。他不敢打我也不敢骂我，寻思怎么发泄才能打击我的嚣张气焰。一日上数学课，老师又把我的作业拿来做样版，挨个挨个地让同学们对照练习。班长实在忍不住了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条幅，气冲冲走上讲台。老师瞧见也屏住了呼吸。班长气冲冲是来展示他的书法作品: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岁！作为小学生能写出这么好的毛笔字确实很不简单，数学老师当场也给了他表扬。不过，班长由于激动，由于展示时用力过猛，那个条幅被撕成两段，引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。老师笑了，班长自己也笑了。

上语文课，老师一上讲台就拿我的作文表扬。有了数学课的突发事件，每堂课我都提心吊胆，不时望望坐在后面的班长，生怕他又搞出个什么名堂打压我，报复我，ju我的胎。老师对他和我还有一个留级生都很宽容，一般不呵斥不体罚，因为每次考完试，三人的名字都会摆在前面。既使偶尔犯个错调个皮，老师也会视而不见甚至一笑而过。

怕什么就会出什么，果然，未待老师讲完，班长就举手喊报告。老师问:班长你有什么问题吗？班长站起来说:报告老师，学习委员的作文是抄的。老师问:操谁的？班长回答说:反正是抄的，不知是抄哪张报纸的。老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哈然后说:一个小学生会抄报纸了，也是很不错的！

在我以后几十年的人生之中，我没有恨过班长，一直记恨那个打哈哈的语文老师。十年前同学会，那个留级生全额赞助，老同学聚在一起真是很高兴。大家总拿留级生开玩笑，调侃他留级\复读，开荤了就反反复复地结婚\离婚换老婆，四个老婆替他生了五朵金花，想儿子都快想疯！后来大家就问班长这次怎么没来。有知情的便告诉大家:班长成了大书法家抽不开身。我问:班长果然成了书法家。知情同学讲述道:班长字本来就好，后来又从了名师，就往深圳开工作室卖书法。以前生意一直清淡，清淡就拿大人物的文章抄。欧楷，很认真的，满屋挂着。后来大人物视察深圳，基层一层一层作典型反映上去，市里领导就领着大人物来视察。大人物视察后很是感慨，这年头哪里还有这么高觉悟的书法家，真是不简单。当即指示:作为社区文化示范点好好培养，全面推广。班长书写的这个几十幅的什么观，也当场被深圳市博物馆收藏。

大家听到班长到底出了大名成了大事都很高兴，又因为此次未能谋面而深感遗憾。老师们基本到齐了，是留级生用两部小轿车接来的，还一人开了一个单间房。过去老师们对我们讲，你们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，向上就是向上面奔，向公社向县城奔，电灯电话，楼上楼下。老师们都窝在乡下了，他们没赶上好时光，他们的学生还真都奔向了县城还有更大的城。

我最留意语文老师，老师们一下轿车我就留意，到底没有见着。我问留级生:语文老师怎么没来？留级生反问道:你说罗老师吧？好多年前就死在劳改农场你不知道？

"怎么死的不知道，教书的时候因为大量抄写巜少女之心》送人被发现被揪斗，后来送去劳改，在劳改农场不到一年就死了。

听到这里，我暗暗冒出一阵阵冷汗。在那个冤狱内，老师有没有想到我。有没有想到他的好学生几十年前就为他建设了一个另外的冤狱，而且一投进去就是几十年？老师生前囚于此，死后亦囚于此，直到同学会，我见不着老师的身影，才想到去释放他的灵魂。他的灵魂早已奔向天国，而我的灵魂不知会归向何处？！

（转载石首市门户网站）